尽管新冠疫情在过去一年重挫全球时尚和奢侈品行业，但如亚太地区的奢侈品消费的涨势却提升了市场信心；也为还未完全复苏的欧美国家展示了未来的路径。据Deloitte发布的《2021年全球时尚及奢侈品行业私募基金和投资者调研》显示，奢侈品行业的复苏也呈现在购并领域，在2020年277项奢侈品行业购并中，仅亚太地区（除日本）就占77宗，较前一年多出33宗。97%的受访的投资人表示他们将继续投资时尚和奢侈品行业。

据Bain预测，富裕的中国消费者将在2025年占据全球奢侈品市场最大的份额，来自这一市场的资本也急于在国际市场上建立其一席之地。随着中国企业在全球范围内能见度逐渐提高——除去那些出海的优秀本土品牌外，投资公司和大型集团也希望将西方企业纳入麾下，无论是用资本帮助这些国外玩家进入中国市场；抑或是“买出”下一个时尚大亨。

中国时尚及奢侈品行业伴中外企业的跨境交易迅速成长，借此，中国投资者的形象也不断丰满起来——从当年的“nouveau riche”（新贵）逐渐成长为引导国际品牌开辟市场或进行转型的“智库”。

买出下一个时尚大亨

中国大陆如今已占据奢侈品市场五分之一的份额，但这一土地上仍未诞生能够与西方奢侈品集团体量抗衡的本土企业。其实，本土企业家早已蠢蠢欲动。

最受关注的企业莫属于曾被坊间冠以“中国版LVMH”的山东如意。这家由纺织起家的山东集团，自2010年开始踏上收购国外品牌之路，历经十年豪掷60余亿美元控股或收购多家企业，其中包括法国时尚集团SMCP，英国品牌Aquascutum和持有Lycra品牌的英国Invista公司的服饰和面料业务。但去年3月，如意因未能筹到6亿美元叫停收购意大利奢侈品牌Bally。现该公司股价已经从15年的高点缩水逾80%，至5.45元。

山东如意与国际品牌的结合并不顺利。近日，该公司或将让出现有的53%的SMCP股权以抵扣其拖欠的2.5亿欧元的可转债，当SMCP易主后，山东如意的亏损将继续加剧。截止于6月30日，该公司半年内录得亏损4475.4万人民币，同比亏损增长392.86%。

但如意的折戟并未阻挡其他同侪的脚步。横跨制药、地产、文旅各大行业的中国巨头复星国际旗下时尚企业——今年6月，复星时尚将从私募企业Investindustrial收购意大利鞋履品牌Sergio Rossi，相关财务细节并未透露。如今复星旗下奢侈品牌组合仍以服饰为主，包括针织品牌St. John和意大利定制男装Caruso，以及法国高级时装世家Lanvin。复星在2018年从台湾传媒大亨王效兰手中购得该品牌多数股权，打败拥有Balmain和Valentino的卡塔尔皇家持股的基金Mayhoola。

今年10月，原复星集团下的复星时尚已更名为Lanvin Group，包括Lanvin、Sergio Rossi和复星集团收购的其他时尚奢侈品牌。如今，该集团估值已超过10亿美金，同时也已获得日本伊藤忠商事和女鞋品牌Stella Luna母公司Stella Holdings等外部投资，但复星仍为最大股东。此举不仅表示Lanvin Group或将成为现有国际版图上奢侈品集团的另一极，而复星时尚也开始淡化中国背景，Lanvin Group董事长程云表示：“90%集团收入都来自海外市场，中国市场仅贡献了10%的时尚收入。”

还有更多较小规模的中国服装集团如歌力思（持有IRO，Self-Portrait等品牌）和之禾集团（收购法国品牌Carven），都希望能够借成熟的国外品牌扩大其现有矩阵，同时增强在海外市场的足迹。不仅是时尚领域，逸仙电商（旗下拥有凭借数字渠道大火的平价美妆品牌完美日记）也在今年收购高端护肤品牌EVE LOM以扩大集团受众。但想要在中国建立下一个LVMH或者欧莱雅仍然需要时日。

一点中国智慧

鉴于当下复杂的零售环境，中国投资人的角色不止于通过交易建立本身的价值，他们开始在整个购并业态中扮演新的角色，通过资本和管理帮助西方企业巩固中国。

今年六月，蒙特利尔时尚零售商SSENSE获红杉中国——美国风投企业旗下的中国本地化基金少数股权投资，现估值已达41亿美元，这也是该企业在创立十八年后首次接受外部融资。这笔交易发生在，中国时尚圈核心人物——《Vogue服饰与美容》前编辑总监张宇加入红杉资本担任投资合伙人之后。这也成为她在社交网站宣布将在红杉专注时装、生活方式和娱乐领域后，第一笔夺目的交易。红杉中国称将帮助该零售商拓展市场同时带动其数字转型。

SSENSE不是红杉中国首个时尚领域内的投资。今年年初，该投资公司收购了法国设计师品牌AMI的多数股权。值得注意的是，这一交易为红杉中国的首个国际并购项目。旗下拥有《Wallpaper卷宗》和《WSJ.出色》的中国媒体集团栩栩华生副总裁樊夏表示，红杉中国的首个国际并购项目发生在时尚这个传统行业看似很意外。“然而红杉的思路十分明确：取得控制权后，大力帮助品牌完成数字化建设。这听上去是一个长期关注前沿赛道的财务投资者对一个传统行业最具诚意的投资角度，”她补充道。

在她看来，本次红杉与AMI的结合与传统产业资本对国际品牌的并购不同的是，后者会从国内市场和供应链角度提供附加价值。然而国际品牌进入中国市场需要改变运营模式，这类权力交替，会导致标的企业（暂时或长期）管理和运营失效。樊夏认为：“红杉中国作为投资人，更多提供给品牌增量价值和改革性的资源，同时也有意识地保留了品牌的现有团队的权力和治理结构。这对公司顺利实施新阶段战略提供了保障。”如今，品牌创始人Alexandre Mattiussi和首席执行官Nicolas Santi-Weil仍在任。

或许AMI与红杉中国的联姻是一起特殊案例，中国地区的VC或PE机构并购西方时尚奢侈品牌仍属少数。不过如今国际企业的资产池中早已不乏中国投资人的身影。例如IDG资本先后为Acne Studio、Gentle Monster等时尚品牌注资，同时在2016年领投Farfetch F轮融资，并帮助其建立中国团队，同时引荐如阿里巴巴、腾讯、京东等战略投资方，逐步引导Farfetch探索本土数字环境。“品牌的数字端建设是没有地域限制的。中国市场在这一领域的实践又是领先的。中国投资人的参与有助于品牌复制并将其拓展于全球市场的尝试，”樊夏称。

从头开始

但资本和规模并不能够迅速成就一个奢侈品牌，所有那些业内公认的奢侈品世家无不建立在文化认同之上。这也是为何在1994年由香港企业家邓永锵创立的，现由中国私募股权投资公司云月投资控制的Shanghai Tang如今被寄希望于成为中国首个国际奢侈品牌。

这一希望发扬东方传统制衣的品牌在20世纪末曾受到Richemont集团青睐，加入这一集团的品牌组合中，但此后并未激起多少浪花。2017年，意大利企业家Alessandro Bastagli和多名投资人从Richemont手中买下多数股权。这名意大利企业家聘请Salvatore Ferragamo前创意总监Massimiliano Giornetti执掌，并在意大利设立团队和供应链，希望以意大利工艺加上东方元素吸引年轻消费者。但意大利和中国的联姻并未持续多久，2018年这一东方品牌重新回到中国人手中，云月从Bastagli和其他持股人手中购入股权，迄今云月投资已完全控股Shanghai Tang。

在云月的控制下，Shanghai Tang正迅速换血。接替Giornetti担任创意总监的邓永锵长女邓爱嘉在去年底离职；而Shirley Tai也接替Maurizio De Gasperis担任首席执行官。

据传Shanghai Tang邀请了中国资深时尚媒体人崔丹负责品牌再造——崔丹在2018年离任《T Magazine》中文版主编后，已经参与了众多国产品牌的创意工作。在Shanghai Tang最新推出的2021早秋系列中，该品牌邀请了Maison Kitsuné前创意总监及Celine的设计总监，韩国设计师Yuni Ahn打造该系列，并邀请大陆模特与梅远贵、曾无等摄影师拍摄广告，设计本身也与曾经Shanghai Tang繁重的传统中式风格已大相径庭。日前，该品牌仍未宣布创意总监的继任者。

长期深耕消费领域的云月基于私募交易的性质展现了一套完全不同的打法。不同于中早期风投所带来的本地化支持，这一企业想要从从头打造这样一个有复杂历史的高级品牌——从其管理层、设计、叙事，甚至不惜打破根植于其品牌资产的传统符号。

除了Shanghai Tang，还有更多浮沉的品牌，无论它们是否有东方的背景，都在等待富裕的中国的投资人出手。平行于中国消费份额的增长，中国资本在全球时尚产业地位的改变也是中国市场成熟的缩影。他们从接触、到了解，再到如今准备改变时尚的定义。

时局已经改变。